晚高峰的地铁像被塞满沙丁鱼的罐头，每一次开门关门都伴随着人群的拥挤与叹息。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里，两个穿着藏青色工装的男人逆着人流挤了进来，袖口和裤脚沾着新鲜的水泥灰，鞋边还挂着些许黄泥，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淡淡的痕迹。
“叮” 的提示音刚过，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便靠在扶手上喘着气，他从裤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，里面装着两个馒头，声音带着疲惫：“现在东西是真贵啊，上午听工地小卖部老板说，那叫苹果的手机，最便宜的都要五六千。”
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，周围几个人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。坐在靠窗位置的年轻女人悄悄把亮着屏的 iPhone 往怀里缩了缩，手机壳上镶着的水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她拢了拢身上的羊绒大衣，目光掠过农民工沾着灰尘的衣领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，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，仿佛那握着的不仅是手机，更是体面生活的证明。
斜对面的西装男人也下意识调整了握手机的姿势，屏幕上还停留在刚拍的下午茶照片，精致的蛋糕旁，银色的手机壳格外显眼。他清了清嗓子，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在桌角，让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logo 刚好对着过道，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。
“可不是嘛。” 另一个农民工的声音打断了车厢里微妙的安静，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，指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机油，“俺们现在一天工钱才两百出头，五六千块，都快赶上半个月的工钱了。” 他说这话时没带任何情绪，只是单纯在计算数字，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灰尘。
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。刚才悄悄炫耀手机的年轻女人默默把手机揣回了口袋，羊绒大衣的褶皱里仿佛藏进了无形的尴尬。西装男人也不动声色地把手机翻了个面，让 logo 朝下贴着桌面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，刚才那股骄傲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地铁继续向前行驶，窗外的霓虹灯在车厢里投下流动的光影。两个农民工还在低声聊着天，讨论着今晚吃什么，明天要早起赶去哪个工地。他们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变化，也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几句话，像一面镜子，照出了不同生活背后的重量。
到站的提示音响起，年轻女人和西装男人几乎同时站起身，挤向车门。他们下意识地把手机往口袋深处塞了塞，仿佛那不再是值得炫耀的物件，而是沉甸甸的生活成本。车门打开的瞬间，晚风吹进车厢，带着些许凉意，也吹散了刚才那股微妙的尴尬，只留下地铁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，和两个农民工继续讨论晚餐的低语，在车厢里轻轻回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