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街角，梧桐树影还浸在淡蓝色的雾里，张记煎饼摊的铁鏊子已经腾起白雾。我攥着两枚硬币排在队伍末尾，鼻尖早被面糊香勾得发痒，脑子里反复演练着那句 “加两个蛋，多放薄脆”—— 作为薄脆的忠实拥趸，每次都要看着摊主把完整的薄脆层层叠在煎饼上，咬下去咔嚓作响才觉得满足。
终于轮到我时，穿藏青色围裙的大爷正用竹蜻蜓飞快地转着面糊，金黄的圆饼在鏊子上渐渐成型。“小伙子，还是老样子？” 他抬头笑了笑，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晨光。我用力点头：“对，两个蛋，薄脆多放些！” 大爷应着，从透明罐子里抓出一大把薄脆，可不等我细看，他手腕轻轻一抖，薄脆竟簌簌落在案板上，碎成了星星点点的碎屑。
我的心跟着揪了一下。那些碎得像饼干渣的薄脆，怎么看都少了几分咬劲。正想开口，大爷已经把碎薄脆均匀地撒在煎饼上，再刷上两层秘制酱料，卷成紧实的圆筒递过来。“您这薄脆……” 我话没说完，大爷就笑着摆手：“小伙子别急，这是我特意做的‘均匀款’。你想啊，完整薄脆就那么几片，咬到的地方特香，没咬到的地方就寡淡。碎薄脆拌着酱料，每一口都能吃到脆劲，这不更入味？”
我半信半疑地咬下第一口，酥脆的碎屑混着蛋香和酱香在嘴里散开，果然没有一处留白。以往吃煎饼，总要用舌头在嘴里 “搜寻” 薄脆的踪迹，有时吃到最后，只剩下软乎乎的面皮。可这次，每一次咀嚼都能尝到薄脆的颗粒感，酱料的咸香也裹得更匀了。
大爷见我吃得点头，又拿起竹蜻蜓：“刚开始做煎饼时，总怕薄脆碎了客人不乐意，后来发现，碎了反而更合口。生活里不也这样？有些看似不完美的事儿，换个角度看，倒成了特别的滋味。” 他的话随着鏊子上的白雾飘过来，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因为文件打印错位而懊恼，最后却在修改时发现了更简洁的排版方式。原来那些不经意的 “破碎”，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圆满。
晨光渐渐暖起来，排队的人多了些，有人也像我一样要求 “多放薄脆”，大爷依旧笑着撒上碎碎屑：“尝尝我的‘均匀款’，保证每口都香！” 有人好奇追问，他便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，引得队伍里响起阵阵笑声。我捧着温热的煎饼往前走，酥脆的碎屑在齿间跳跃，心里忽然觉得熨帖 —— 原来最寻常的街角烟火里，藏着最朴素的生活智慧：不必执着于完美的形态，那些细碎的、不期而遇的惊喜，才是日子里最入味的风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