卸妆棉擦过眼角，眼线晕开的痕迹在镜中晕成一小片灰蓝。我正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细细打理，玄关处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，紧接着是老公浑厚的嗓音：“老婆，儿子呢？今晚作业写完没？”

          我探头应了声：“在客厅看书呢。”话音刚落，就见老公换着鞋走进来，视线落在我满是卸妆膏的脸上，突然笑出声，转头朝客厅喊：“儿子快来看你妈妈，都十一点了还臭美得要命，对着镜子没完没了。”

          客厅里的台灯“啪”地一声被按亮，儿子抱着漫画书跑过来，小脑袋凑到卫生间门口。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两秒，一本正经地转头对他爸说：“这不是臭美，是现原形而已。”

            我手里的卸妆棉“啪嗒”掉在台面上，老公已经笑得直不起腰，扶着门框摆手：“这小子，跟谁学的贫嘴。”儿子却踮起脚凑到镜子前，伸手碰了碰我脸颊上还没擦匀的卸妆膏：“妈妈化妆的时候像动画片里的公主，现在像刚睡醒的大熊猫，眼睛周围都是黑的。”

          我又气又笑地拍开他的手，从柜子里拿出洁面乳：“嫌妈妈丑了？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妈妈去开家长会，说要让同学看看‘最漂亮的妈妈’？”儿子立刻搂着我的腰撒娇：“不丑不丑，大熊猫也很可爱。而且妈妈不化妆的时候，皮肤摸起来软软的，比化妆的时候舒服。”

          老公靠在门口看着我们，突然叹了口气：“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，你每次见我都要提前两小时化妆，睫毛膏涂得跟小扇子似的，连吃饭都小心翼翼怕蹭掉口红。现在倒好，卸了妆顶着黑眼圈也敢在我面前晃。”

            水流顺着指尖流过脸颊，泡沫在掌心揉出细腻的白。我望着镜中一家三口的倒影，突然觉得格外温暖。刚结婚那几年，我总担心自己不够完美，哪怕加班到深夜，也会坚持化着淡妆等他回家。有了儿子之后，日子渐渐被奶粉、尿布和家长会填满，那些精致的妆容慢慢被舒适的家居服取代，卸妆后的素颜，反而成了家里最常见的模样。

        “ 妈妈快洗呀，我泡了柠檬水给你。”儿子举着水杯跑过来，热水的雾气在他鼻尖凝成小水珠。我接过杯子抿了一口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。老公已经去厨房忙活了，抽油烟机的声响混着碗碟碰撞声传来，那是属于我们家的烟火气。

          擦干脸敷上面膜时，儿子正趴在沙发上写作业，老公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过来，悄悄在我耳边说：“其实你卸了妆更好看，真实。”我挑眉看他，他立刻补充：“当然，化妆也好看，我老婆怎样都好看。”

          面膜的清凉感透过皮肤传来，客厅里传来儿子咬苹果的清脆声响，老公正拿着他的作业本耐心讲解错题。镜中的女人脸上敷着皱巴巴的面膜，眼神却格外明亮。所谓“原形”，不过是卸下所有伪装后，最放松的模样；所谓家，就是有人懂你的精致，更爱你的“原形”。

         儿子突然举着作业本跑过来，指着一道题喊“妈妈快看”，面膜的边角被他撞得翘了起来。我笑着按住面膜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，照亮了他脸上的小雀斑，也照亮了老公递过来的温水。这一刻没有精致的妆容，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——这便是我的“原形”，也是最幸福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