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太阳刚爬过树梢，考点门口的柏油路就已泛着热浪。我攥着准考证的手心沁出薄汗，抬头望去，穿着各色衣服的家长和考生挤成黑压压的一片，连路边的梧桐树都被人声衬得格外热闹。妈妈骑着电动三轮车把我送到路口，车斗里还堆着我的考试袋，她眯着眼往人群里扫了扫，嗓门比周围的议论声还亮：“这咋这么多人啊？”

           我拽了拽她沾着棉线的袖口，故意挺了挺腰：“放心吧，妈，再多人我也不紧张。”这话一半是说给她听，一半是给自己打气。昨天夜里她翻来覆去地给我缝补开线的校服，我其实醒着，只是没敢出声——我知道她比我更怕这场考试出岔子。

            可妈妈像是没听见我的话，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个圈，突然一拍大腿。她的碎花围裙被风吹得鼓起来，手指着考点对面的空地处：“闺女，你自己进去吧，我回家拉咱的大冰箱去。这么多人，得能卖多少冰棍啊！”

           我愣住的工夫，她已经把考试袋往我怀里一塞，转身就往三轮车那边跑。车座上还挂着早上买的豆浆，晃悠悠地溅出几滴在车把上。“记得先去厕所！笔都在最外层兜里！”她头也不回地喊，电动三轮车的马达声混着人群的嘈杂，渐渐远了。我站在考点入口，看着她的背影拐过街角，突然觉得刚才攥得发紧的准考证，好像没那么烫了。

          语文考试的作文题是“温暖的瞬间”，我握着笔，眼前却全是妈妈的模样。她总这样，永远能在一堆烦心事里找到“赚钱的门道”。去年我骨折住院，她在病房走廊支起小桌卖手工鞋垫；爷爷生病需要陪护，她就带着保温桶在医院门口卖热粥。此刻考场里的吊扇转得嗡嗡响，我仿佛能闻到老冰箱里冰棒的奶香味，那是她提前冻好的，说等我考完给我当奖励。

           交卷铃响时，我第一个冲出考场。刚到门口就被一阵熟悉的吆喝声吸引，考点对面的空地上，妈妈果然支起了小摊。蓝色的大冰箱擦得锃亮，上面贴着手写的“考生特惠，冰棍1元”，她正给一个满头大汗的家长递冰棍，围裙兜里还露出半截记账的小本子。

         “考得咋样？”她看见我，立刻从冰箱里摸出一支我最爱的奶油冰棍，纸壳包装上还带着白霜。我咬了一口，冰凉的甜意从舌尖传到心底，抬头发现她的额角全是汗，鬓角的碎发粘在皮肤上，可眼睛亮得像星星。周围有家长笑着打趣她“会做生意”，她一边给人找钱一边摆手：“不是为了赚钱，俺闺女说不紧张，我干点活儿也踏实。”

           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妈妈骑着三轮车，我坐在车斗里，怀里抱着没卖完的冰棍。晚风带着凉意吹过，她突然说：“冰箱里还冻着排骨，考完这科咱吃红烧的。”我“嗯”了一声，把冰棍的纸壳塞进兜里——我知道，不管考试结果如何，这个夏天最甜的味道，早就藏在妈妈的吆喝声里，藏在那支带着白霜的冰棍里，藏在她永远为我操心的每一个瞬间里。

          考点的人群渐渐散去，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。三轮车的马达声轻快地响着，我看着妈妈的背影，突然觉得这场考试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站，而妈妈的爱，才是永远陪着我的、最温暖的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