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节奏,像首没尽头的老民谣。林宇把额头贴在微凉的车窗上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白杨树,心里的烦躁又添了几分。这趟回老家的硬座,他买得匆忙,座位还夹在过道和靠窗的位置之间,进出都得侧着身子。
直到那个姑娘提着米白色的帆布包走过来,林宇的目光才像被磁石吸住。她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,头发松松地挽成一个丸子头,露出纤细的脖颈。坐下时,发梢扫过肩窝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。林宇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,他悄悄把搭在扶手上的胳膊往回收了收,生怕碰到她。
姑娘从包里拿出一本书,是加缪的《局外人》,指尖翻过书页时,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。林宇偷偷打量着她,越看越觉得移不开眼——她的睫毛很长,垂着眼看书时,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;笑起来的时候,右边嘴角会有个浅浅的梨涡,刚才检票员跟她确认座位时,她就是这样笑的。
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,屏幕暗着。想找个由头搭话,却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合适的开场白。问“你也去XX站?”太刻意;说“这本书我也看过”又怕露怯,他其实只在书店翻过半本。纠结间,他甚至摸出了钱包,假装整理零钱,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离开姑娘的侧脸。
就在林宇鼓足勇气想借个火(他根本不抽烟)的时候,姑娘突然合上书,转过头看向他。林宇的心脏猛地一跳,赶紧收回目光,假装盯着自己的运动鞋,耳尖却控制不住地发烫。“帅哥,你有口香糖吗?”姑娘的声音软软的,像浸了温水的棉花。
林宇几乎是弹起来的,他猛地抬头,对上姑娘带着笑意的眼睛,连话都说不连贯了:“有啊!有啊!”他慌忙去掏背包侧兜,那里装着他早上买的薄荷糖,本来是为了提神。手指因为激动有些发颤,包装袋撕了两次才打开,他想都没想就递了过去。
姑娘却没接,她抿了抿唇,脸颊泛起一点微红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。“那……那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放得更轻了,“你能吃一颗吗?”
林宇举着糖的手僵在半空,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他愣愣地看着姑娘,没明白这话的意思。旁边过道上路过一个推着小车的乘务员,吆喝着“花生瓜子矿泉水”,嘈杂的声音却像隔了一层屏障,他什么都听不清,只看见姑娘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。
“我……我有点晕车,”姑娘终于解释道,声音里带着点歉意,“闻着你身上好像有股烟味,薄荷糖的味道应该能盖一盖,不好意思啊,不是故意冒犯你的。”
林宇这才反应过来,瞬间闹了个大红脸。他这才想起,早上出门前,室友在宿舍抽烟,他凑过去说了几句话,估计身上沾了味道。他赶紧抓了两颗薄荷糖塞进嘴里,薄荷的清凉瞬间在口腔里炸开,连带着耳根的热度都降了几分。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不知道身上有味道,”他连忙道歉,又递了一颗糖给姑娘,“这个给你,晕车吃这个应该也管用。”
姑娘接过糖,冲他笑了笑,右边嘴角的梨涡格外明显。“谢谢你啊,我叫苏晓。”
“林宇。”他赶紧回答,心里的尴尬渐渐被喜悦取代。火车依旧在哐当前行,但林宇觉得,这趟旅途好像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。他看着苏晓重新翻开书,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书页上,连带着空气里的栀子花香,都变得格外清甜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,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买过最值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