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友阿哲的老家在山坳里的村落，盘山公路转得我晕头转向时，他还在反复叮嘱：“见人就笑，嘴甜着点，咱家人都实在。”我攥着提前准备的护手霜礼盒，手心沁出的汗把包装纸都浸湿了。车刚停在青石板院坝，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辈迎出来，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，我立刻想起阿哲说过奶奶身体硬朗，忙堆起笑容鞠了躬：“奶奶好！”
长辈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，阿哲用胳膊肘轻轻戳我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这是大伯母。”空气仿佛凝固了，我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，结结巴巴地补了句“大伯母好”，对方却只是点点头，转身进了屋。那天的午饭吃得格外安静，大伯母端菜时总用眼角瞟我，筷子碰到碗沿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这事成了大伯母的“话柄”。后来阿哲每次回老家，都要被她拉住念叨：“还没分手啊？那姑娘长的普通就算了，眼神还不好，以后办事能靠谱吗？”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时，我正对着镜子练习分辨中老年女性的容貌特征，心里又委屈又不服气。阿哲握着我的手笑：“我大伯母就是心直口快，她年轻时带大五个孩子，对人要求严。”
第二次去老家，我提前做了“功课”——阿哲说大伯母有风湿，一到阴雨天就膝盖疼，我特意托人买了恒温护膝；听说她最近在学蒸糯米糕，又带了本图文详细的点心食谱。刚进门就看见大伯母在择菜，我放下东西凑过去：“大伯母，您看这护膝合适不？我查了说这个温度调起来方便。”她头也没抬，手里的青菜却慢了半拍。
晚饭时我主动搭手，学着阿哲的样子把碗筷拿到厨房，没等开口抢活，就听见大伯母说：“水凉，你别动。”我顺势把擦好的台面再抹一遍，轻声说：“您做了一下午饭，歇着吧。”她没应声，却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。夜里下起小雨，我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揉膝盖的声音，悄悄把恒温护膝放在了门框上。
隔天清晨，我被厨房的声响吵醒，看见大伯母正对着食谱蒸糯米糕，蒸汽把她的头发润得有些卷曲。“这步骤是不是太复杂了？”她突然开口，我连忙走过去指着图示解释：“这里要先把糯米泡够三小时，您看……”阳光从窗棂漏进来，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，她的掌心带着面粉的温热。
临走时，大伯母塞给我一罐自制的蜂蜜柚子茶：“你上次说胃不好，这个泡水喝养胃。”阿哲在旁边挤眉弄眼，我接过罐子时，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。后来阿哲跟我说，大伯母现在总跟人夸：“我家那个准侄媳妇，细心又懂礼，比阿哲强多了。”
我忽然明白，第一次见面的尴尬从来不是阻碍。长辈要的从不是刻意的嘴甜，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与体贴。就像那碗慢慢熬煮的甜汤，火候到了，自然就能暖到人心最软的地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