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天暗得快，刚过六点，路灯就顺着居民楼的墙角次第亮了起来，在地面投下长短不一的光影。我攥着刚买的快递，沿着小区外围的步道往公交站走——这是我每天下班的必经之路，熟得能闭着眼数清路边有几棵梧桐树。

        晚风带着点凉意，裹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，是家家户户开饭的时辰。我正低头核对快递单上的信息，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清晰的咳嗽，浑厚有力，不像寻常的感冒症状。抬头时，一个高壮的身影正从对面走来，宽肩窄腰，黑色紧身衣把肌肉线条勾勒得格外明显，正是当下年轻人常说的“肌肉猛男”。他眉头微蹙，捂着嘴又接连咳了两声，脚步却没停，眼神直直地朝我这边扫来。

        我心里咯噔一下，下意识把快递往怀里紧了紧。这条步道一侧是小区围墙，另一侧是绿化带，空间不算开阔，要是真遇上事，连个躲闪的地方都没有。正琢磨着要不要往亮堂的路口挪两步，猛男身后又陆续跟过来四五个男人，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，衣着随意却都身形结实。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，他们走到猛男刚才咳嗽的位置，竟像是约好了似的，一个个接连开始咳嗽，有的弯腰捂嘴，有的揉着鼻子，咳嗽声此起彼伏，在安静的傍晚格外扎耳。

        “对暗号？”这个念头瞬间钻进我的脑子。电视剧里黑帮接头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冒出来，难不成是团伙作案前的信号？我悄悄往后退了半步，目光飞快扫过四周，路灯下除了几个遛狗的老人，没什么年轻人。抢劫？我身上就几百块现金，快递里也只是件普通毛衣。劫色？我赶紧把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，把半张脸都遮在阴影里，心脏砰砰跳得像要撞开胸腔。

        跑还是不跑？我脚趾紧紧抠着鞋底，脑子里天人交战。跑的话，万一他们真有歹意，我这小身板肯定跑不过那群壮汉；不跑的话，等着他们主动过来？我甚至已经开始盘算，要是真被拦住，就把快递和钱包都扔出去，趁机往小区保安室冲。那几个男人咳完，竟站在原地聊了起来，时不时还朝我这边瞥一眼，看得我浑身发毛。

        硬着头皮往前走，距离他们还有两三米时，一股辛辣的气味突然钻进鼻腔，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扎我的喉咙。我再也忍不住，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，眼泪都被呛了出来。这时候才发现，步道旁的居民楼一楼，一扇窗户正开着，油烟混着浓郁的辣椒味源源不断地飘出来，窗台上还摆着几盆长势旺盛的辣椒苗。

        “姑娘也被呛着了？”刚才的肌肉猛男笑着开口，“这家天天这个点炒辣椒，味儿特冲，我们几个路过都得咳两声。”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也附和：“可不是嘛，上次我家孩子路过，直接被呛哭了，跟物业反映过好几次，人家说自家炒菜没法管。”

        我涨红了脸，尴尬地摆摆手，连说“没事没事”。原来那些让我紧张半天的“暗号”，不过是辣椒味引发的集体咳嗽。晚风又吹过，带着更浓的辣椒香，我一边咳一边笑，刚才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。

        走到公交站时，咳嗽才渐渐止住。回头看那几个男人已经走远，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一点都不像我想象中的“坏人”。生活就是这样，总在不经意间给你一场虚惊，又在你绷紧神经时，用一个辛辣又温暖的答案，告诉你平凡日子里的小乌龙，其实也藏着烟火气的趣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