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油在铜锅里咕嘟冒泡，花椒和干辣椒的香气顺着热气往上窜，呛得人鼻尖发痒。我盯着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肥牛卷和毛肚，手指在桌沿无意识地敲着——菜都上齐五分钟了，唯独我的碗筷迟迟不见踪影。

         “再等等？说不定服务员忘了送过来。”老张夹起一片午餐肉悬在锅上方，眼神里满是“再不吃就老了”的焦灼。小李更直接，已经把半盘虾滑下进了清汤锅，白色的丸子在沸水里慢慢浮起，看得我喉咙直动。

         “我去叫人。”我起身走到过道，挥了三次手，喊了两声“服务员”，都被邻桌的喧闹和后厨的抽油烟机声盖了过去。等我坐回原位，老张已经在嗦第二根鸭肠，“要不你先用我的勺子扒拉着吃？”他递过金属汤勺，勺边还挂着红油。

         我摆摆手，正憋着一股气，就看见一个扎高马尾的年轻姑娘端着水壶快步走来，胸前的工牌晃得人眼晕。我清了清嗓子，故意拖长语调：“服务员妹子，你信不信我能徒手捞火锅里的菜吃？”

         这话一出，桌上瞬间安静了。老张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，小李差点把刚捞起的豆腐掉回锅里。按照我预设的剧本，她要么会笑着说“哥别开玩笑了”，要么会一脸疑惑地问“怎么可能”，到时候我就能顺势拍着桌子说“既然不信，那你还不赶紧给我拿副碗筷来”，既解气又能解决问题。

         可姑娘停下脚步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凑过来，盯着沸腾的火锅看了两秒，突然眼睛一亮：“哥，你这么厉害？真能徒手捞啊？”她把水壶往桌上一放，掏出手机就解锁屏幕，“我入职三个月了，啥奇葩客人都见过，就是没见过徒手捞火锅的，你表演一个我看看呗，我录个小视频发朋友圈。”

         我直接愣在原地，嘴里的话像被冻住了似的。老张“噗嗤”一声笑喷，汤都溅到了桌上；小李笑得直拍大腿，说：“哥，人家不上你的套就算了，还反将一军。”姑娘见我没动，以为我在酝酿，还贴心地说：“哥，要不先捞片青菜试试？那个不烫。”

         周围几桌客人都被吸引过来，纷纷朝我们这边看。我脸一热，赶紧摆摆手：“妹子，别闹了，我就是没筷子，想让你给我拿一副。”姑娘哦了一声，恍然大悟地拍了下额头，“哎呀，都怪我太好奇了！您稍等，我这就去拿，顺便给您多拿两双备用。”

         没一会儿，她端着碗筷过来，还额外送了一碟酸梅汤，“哥，刚才是我反应慢了，这酸梅汤您解解辣。”我接过碗筷，不好意思地笑了，“是我说话太绕了，该谢谢你才对。”

         后来这顿饭，姑娘时不时就过来问问我们口味怎么样，还悄悄告诉我们，今天的毛肚是刚到的，特别新鲜。临走时，她还笑着说：“哥，下次来要是还缺碗筷，直接喊我名字就行，别再考我了。”

         走出火锅店的时候，晚风带着火锅的香气扑面而来。老张说：“本来是件烦心事，没想到闹这么一出，倒挺有意思的。”我点点头，想起姑娘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，突然觉得，偶尔不按套路出牌的小插曲，反而让平淡的日子多了几分温暖的趣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