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里的争吵像根刺,扎得我一整天坐立难安。媳妇儿摔门而去时,眼底的寒意比深秋的风还凉,我攥着空荡的双手,懊恼得直想抽自己 —— 不过是几句无关紧要的拌嘴,我偏要逞口舌之快,把好好的早晨搅得一团糟。

办公室里,文件摊了满桌,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同事聊起周末的聚餐,我强装附和,心里却全是媳妇儿气鼓鼓的脸。她这人嘴硬心软,嘴上说得狠,心里准是委屈坏了。想起她平时念叨着想吃巷口那家的烧鸡,我瞅着下午三点的太阳,干脆提前溜了班,直奔那家老字号烧鸡店。
排队的时候,我脑补了无数赔罪的场景:递上烧鸡,赔个笑脸,再主动包揽晚饭和洗碗,媳妇儿说不定就绷不住笑了。老板麻利地称鸡、装袋,油光锃亮的烧鸡裹在油纸里,香气透过纸袋钻出来,勾得人直咽口水。我提着这份 “求和大礼”,脚步轻快地往家赶,心里既忐忑又期待,仿佛手里拎着的不是烧鸡,是化解矛盾的钥匙。
推开门的瞬间,饭菜香先一步涌了过来。我愣在门口,只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:清炒时蔬绿油油的,番茄炒蛋色泽鲜亮,还有一碗温热的排骨汤,都是媳妇儿爱吃的菜。原来她比我下班还早,嘴上生着气,却还是惦记着我的晚饭。我心里一暖,又添了几分愧疚,蹑手蹑脚地换了鞋,赶紧钻进厨房找盘子。
瓷盘擦得锃亮,我小心翼翼地把烧鸡摆进去,金黄的鸡皮泛着油光,翅膀微微翘起,看着就诱人。我把盘子端到餐桌中央,特意摆得端正,像是献宝似的。媳妇儿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,脸上没什么表情,既没看我,也没看烧鸡。我识趣地不敢说话,转身去厨房盛米饭,手里攥着饭勺,耳朵却竖着听客厅的动静。
“呵。”
一声冷笑猝不及防地飘过来,又轻又冷,像冰锥似的戳在我心上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手里的饭勺差点掉在地上,赶紧回头望去。
客厅的灯光柔和,映在媳妇儿脸上,她的眼神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。只见她缓缓站起身,走到餐桌旁,一只手稳稳按住烧鸡的身子,那力道看着不大,却让整只鸡纹丝不动。另一只手顺着油亮的鸡脖子往下撸,指尖划过温热的鸡皮,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一丝犹豫。
我站在厨房门口,大气都不敢喘,眼睁睁看着她手腕猛地一使劲,“咔嚓” 一声轻响,伴随着皮肉撕裂的细微声响,鸡头被她硬生生拽了下来!
那一瞬间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鸡头孤零零地躺在盘子边缘,眼睛圆睁,仿佛还带着几分错愕。媳妇儿捏着鸡头,眼神冷冷地瞥了我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那眼神里有嗔怪,有委屈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娇蛮。
“你不是挺能说吗?” 她开口了,声音带着点沙哑,却没了早晨的火气,“跟我逞威风的时候,怎么不想想后果?”
我手里的米饭忘了放下,愣在原地,心里又怕又笑。怕的是她这 “杀鸡儆猴” 的架势,笑的是她明明还在气头上,却用这么孩子气的方式发泄。我赶紧放下饭勺,凑到她身边,赔着笑脸:“媳妇儿,我错了,我不该跟你顶嘴,你别跟我一般见识。这鸡头…… 就当是替我受罚了。”
媳妇儿没说话,把鸡头往盘子里一扔,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胸肉,塞进嘴里嚼着,腮帮子鼓鼓的,像只气鼓鼓的小松鼠。我赶紧盛好米饭,递到她手里,又主动夹了块鸡翅膀放到她碗里:“快尝尝,这家烧鸡可香了,我排队排了好久呢。”
她白了我一眼,却没把鸡翅膀夹出来,反而又夹了一块。排骨汤还热着,我给她盛了一碗,小心翼翼地递过去:“喝点汤暖暖胃,今天辛苦你了,还特意给我做饭。”
媳妇儿喝了口汤,眼神柔和了些,嘴上却不饶人:“谁给你做饭了?我自己想吃不行吗?下次再跟我吵架,下次就不是拽鸡头了。”
我连忙点头如捣蒜:“不敢了不敢了,以后你说东我不往西,你说南我不往北,绝对乖乖听话。”

餐桌旁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,烧鸡的香气混合着饭菜香,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。我看着媳妇儿低头吃饭的样子,心里满是庆幸和暖意。原来夫妻之间的矛盾,有时不需要长篇大论的解释,一只她爱吃的烧鸡,一顿她亲手做的饭菜,再加上一个愿意服软的态度,就能烟消云散。
鸡头还静静地躺在盘子里,像是这场小风波的见证。我夹起一块鸡腿,递到媳妇儿碗里,她这次没拒绝,轻轻咬了一口。灯光下,她的眉眼弯弯,嘴角藏不住的笑意,比桌上的烧鸡还要诱人。我知道,这场小小的 “战争”,以我主动认错、媳妇儿 “拽鸡头示威” 的方式,圆满落幕了。往后的日子里,我可得把这份默契和珍惜记在心里,再也不能让她气呼呼地出门了。